大河特別行動·陪農(nóng)民工返鄉(xiāng)過年

　　收拾行囊，踏上歸程，世界上最大的人口遷徙再次拉開帷幕。14年前，從大河報記者陪一名破爛王回家過年開始，每逢春節(jié)，大河報一直在重復(fù)這項看似“簡單”的工作：記者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、長城內(nèi)外，所陪對象也從破爛王延伸到鋼筋工、廚師、教師等。今年，我們首先陪的是從山東耍猴歸來的新野“猴王”王中緒。

　　□記者朱長振文圖

　　核心提示|15歲開始耍猴，走南闖北，靠著耍猴，王中緒在河南老家建起了兩層小樓。30多年間，卻很少在家過年，每當(dāng)全國各地的人流開始返鄉(xiāng)與家人團聚時，也正是王中緒他們耍猴掙錢的黃金時期。但為了與家人團聚，也為了與同行們趁春節(jié)期間見次面，交流一下耍猴心得，王中緒提前帶猴返鄉(xiāng)，大河報記者專程趕往山東省龍口市陪“猴王”一起返鄉(xiāng)。

　　[返鄉(xiāng)前夜]

　　搞定乘車大事，帶著猴子上街喝小酒

　　2月10日，山東大雪。膠東半島西北部的龍口市汽車站旁的小旅館內(nèi)，來自河南新野縣樊集鄉(xiāng)駱莊村的45歲耍猴藝人王中緒有點坐立不安，聽著窗外稀稀拉拉的鞭炮聲，他想起了家中的妻兒和幾畝急需賣掉的大蔥。

　　小旅館15元一晚上，有電視，但不能洗澡：“好多了，就這幾年才住旅館，前些年都是帶著被子在野外睡，冬夏都一樣，那時候受的罪都不敢想”，王中緒說。

　　王中緒這次耍猴主要是在山東，先是在與河南交界處的臨沂耍，后來轉(zhuǎn)移到了煙臺，一路走一路耍，從收罷秋就出來了，一直到現(xiàn)在，掙了幾萬塊錢。“我們?nèi)藥Я?只猴子，我的兩只，他們3只，到煙臺后他們帶著4只猴子和耍猴家什回家了，我到龍口來是與一家馬場談?wù)?，看明年能不能來他們這兒耍猴”，王中緒說。

　　喂飽猴子，王中緒帶著猴子一起趕到臨近旅館的龍口汽車站。他想提前與南陽的司機溝通好：“一是為省倆錢，從站上買票從龍口到南陽要330元，私下與司機聯(lián)系好是280元”，王中緒另外擔(dān)心的一個問題是，猴子能不能順利坐上春運返鄉(xiāng)的客車。

　　司機爽快地答應(yīng)了王中緒的乘車請求：“允許猴子坐車，但有警察上車查你要把猴子藏起來，千萬別讓發(fā)現(xiàn)，罰款不說，耽誤大家回家的行程都不美”，同是河南老鄉(xiāng)的司機叮囑說。

　　搞定乘車大事，王中緒很興奮：“往年回家可是大難事，客車不讓坐，火車站進(jìn)不去，只得扒火車或搭貨車，不安全還受罪，沒想到今年好了，多謝你們媒體報道啊”，王中緒力邀記者到街上喝上兩杯。

　　[返鄉(xiāng)乘車]

　　沒帶年貨，返鄉(xiāng)只是帶著藏有猴子的大包

　　海邊的天亮得早，11日凌晨6點，王中緒就叫醒了記者：“車不等人，咱先起來吃點東西，上車得搶個座位，要不然猴子藏不住”。

　　包子、油條、稀飯，外加四個大饅頭，王中緒邊吃早餐邊掰著饅頭喂猴：“吃飽，路上可沒啥吃”。

　　停在車站院內(nèi)的紅色客車是輛豫R牌照的豪華大巴，操著一口地道南陽口音的司機正忙著往車下的廂子內(nèi)塞著大包小包。“該過年了，都是老鄉(xiāng)們的年貨，貨箱不夠用了”，司機埋怨著。

　　與其他乘客不同，王中緒只背了個黑色大包，包里沒一點年貨，只有一只裝在籠內(nèi)的猴，包旁的小袋內(nèi)，裝著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馴養(yǎng)繁殖許可證：“這可是寶貝，萬一被查住了，這個證就是擋箭牌”。

　　15歲即輟學(xué)跟著一個遠(yuǎn)房親戚學(xué)耍猴的王中緒幾十年來一直是在奔波的路上，以前出門或回家基本上都是扒火車，自2008年奧運會開始，各火車站都查得嚴(yán)了，所有耍猴藝人都告別了扒火車耍猴的歷史，也就是從那時起，耍猴人為了坐車方便，扔掉了以前挑著的多功能木箱和被褥。

　　“只帶猴子，往籠子里一裝，車座下一塞，它可老實，一路上都不亂動亂叫，一般不會被發(fā)現(xiàn)”，王中緒一邊向記者介紹一邊把座下的猴籠往里踢了踢。

　　8點30分，準(zhǔn)時發(fā)車。

　　[返回家中]

　　凌晨到家，老婆不接丈夫先接猴

　　除了中途到幾個服務(wù)區(qū)短暫停車讓乘客方便外，大巴車一氣兒跑到了南陽。

　　白河橋頭的華燈下，早早等在一邊的張俊然接住了王中緒和他的猴：“走，趕緊到夜市吃碗熗鍋面去，餓毀了吧？”張俊然幫忙把猴子裝入車子的后備廂后，駕車趕往夜市。

　　張俊然和王中緒是遠(yuǎn)房親戚，他還是新野獼猴養(yǎng)殖協(xié)會的會長，他有一輛面包車，好多耍猴人出門或回來都是他來接送：“近來主要是接送記者的多，有幾十撥了吧，全是黑龍江那場耍猴人的官司鬧的”，張俊然說。

　　吃完夜市，已是凌晨兩點，從南陽到新野也就幾十公里，面包車半個小時后停在了于灣村的猴王廟前，王中緒拉著猴子進(jìn)去摸黑給齊天大圣磕了幾個頭，又上了一炷香，之后才轉(zhuǎn)回家中。

　　被敲門聲驚醒的妻子朱建敏披著衣服打開門一看，是丈夫回來了，可她顧不上和丈夫說上一句話，就被搶先進(jìn)院的猴子一把抱住，又是抓頭發(fā)又是扯衣服，朱建敏也激動得淚眼汪汪：“幾個月沒見了，可想死我了”，她把猴子抱在懷中，像抱著剛剛出遠(yuǎn)門回來的孩子。

　　耍猴，這些年的“收獲”靠耍猴嫁了女兒，還蓋了小樓

　　朱建敏與王中緒住鄰村，1988年經(jīng)人介紹與王中緒結(jié)婚：“那時心想著他會耍猴，跟著他吃喝不愁，沒想到嫁過來才知道他家真窮”，王中緒回憶起兩人剛結(jié)婚的苦日子連聲說“不敢想”。那時上有老下有小，全靠王中緒一人外出耍猴掙錢。“那時候耍猴雖然掙錢不多，但錢實在，也耐花，但就是受罪，我現(xiàn)在落下的一身病都是那時候得的，冬天在火車上蓋著被子睡，雪花都把被子埋進(jìn)去了，還有身上這傷，都是耍猴時被猴子抓的”，王中緒回憶說。

　　靠著耍猴，王中緒養(yǎng)大了一雙兒女，又建起一座二壓三（上面一層兩間，下面一層三間）的樓房，前年又花幾萬元排排場場嫁了女兒：“這是我?guī)资晁：锼３龅某煽儯皇强嗔死掀?，我常年不在家，家里、地里都靠?rdquo;。王中緒的夸獎讓坐在記者對面的朱建敏不太好意思：“時間長了，也就習(xí)慣了，他常年在外跑，我隔段時間不見俺的猴，還老是想呢”，朱建敏不說想人只說想猴。

　　王中緒的兒子也很喜歡猴，但他拒絕教兒子耍猴，夫妻倆達(dá)成共識：“讓他好好上學(xué)，將來考上大學(xué)，千萬不能讓他重走他爸的老路，耍一輩子猴，沒出息”。

　　耍猴，延續(xù)未來的生活藝人相聚，獼猴擂臺賽同臺“比武”

　　農(nóng)歷的臘月二十三，是傳統(tǒng)的小年。這一天，王中緒的表弟和鄰村一位耍猴人的孩子同一天結(jié)婚，王中緒安排妻子和孩子分別去送禮：“現(xiàn)在家里的紅白事兒成為最大的開支，哪個月都得幾百甚至上千元，沒辦法”，王中緒撓著頭無奈地說。

　　他不去湊婚禮的熱鬧，而是要帶著他的猴子到張俊然家參加獼猴擂臺賽。作為會長的張俊然春節(jié)前抓緊自費在自家院墻外的菜地邊搭起了一個大舞臺，專門耍猴用，有升旗用的旗桿，有騎車的跑道，還有走獨木橋的高凳子。

　　中午過后，鮑灣、于灣鄰近幾個村的耍猴藝人都趕來了，有的用三輪車?yán)?，有的用電動車帶著猴，還有的步行用肩膀背著猴。

　　鑼鼓響起來，花衣裳穿起來，縣官帽戴起來，新野縣首屆獼猴擂臺賽在2015年小年這一天熱熱鬧鬧開始了。